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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战胜焦虑抑郁症男人的真实康复经历
新闻来源:    点击数:3183    更新时间:2017-10-11 17:14:34    收藏此页

    我国自“改革开放”以来,城镇化的洪流泥沙俱下,我们的心灵已无故乡。著名医学杂志《柳叶刀》的研究报告称,中国精神障碍患病率为17.5%,其中抑郁障碍人群排名第一,预计达到6100万,并且绝大多数从未就诊。而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数据表明,抑郁症目前已成为世界第四大疾病,预计到2020年,它可能超过癌症,成为仅次于心脑血管病的人类第二大疾患。
    我非专业人士,但我认为构建情景治疗方法可以帮助病人打开心灵出口。现发微信,供大伙参详。文章有点长,请没有耐心的同志飘过。
    1.一个抑郁到在机场却无力上飞机的男人
    2013年最后一天,大年三十。我先给住三姐家的老父亲打电话报了平安,问候过年,再收拾家务,做简单的年夜饭,吃完后陪娃看了会儿《不一样的卡梅拉》。大概10点的时候,六姐从昆明打来电话。我能从电话里听到她浑身颤抖。
    我问什么事?她说,你姐夫现在在宜宾机场,上不了飞机,说马上要死,一步都挪不动了。我说,他不是前几天回老家看他的父母了吗?怎么大年三十还要往昆明赶?她说他死活要回老家,回去后住了几天,突然三十这天早上才让慧慧(我们的外甥女)网上订票,最后三张,非得回昆明不可。结果,现在在机场已经不行了。
    先说一下我和六姐。六姐比我大两岁半,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六姐成绩比我好,但为了让我上中学,她在小学毕业后就不上了,一则省钱,二来可以分担家里的劳动。六姐知道我喜欢看小说,就去田里捉黄鳝(一个女孩去捉黄鳝,还要走二十里山路去镇上卖,可想而知心理压力),后来又养蚕,挖半夏,扯鱼腥草卖,这些零碎的钱,一是为我缴学费,二是为了让我能到镇上租书的地方租小说看。我能够在今天写几本小书,全拜六姐所赐。   
    后来我去河南流浪,去当兵,家里就只剩下六姐陪着父母。母亲一直身体不好。六姐直到23岁才嫁人,这在农村已是超大龄女(一般20岁以前就嫁了)。六姐还未嫁给我姐夫时,我从部队回乡探亲,就到六姐的婆婆那里去看一看(不远,一个小时路程)。到了六姐夫家,我一看,这个婆婆皱着眉头,面无喜色,眼睛接近三角形。那时我不懂看相,但感觉这大婶有点不对劲,只是说不出来。中午当然要管饭。上桌的是两碗水煮茄子,一碗白水豇豆,一盘拌黄瓜。我吃完饭后就到三姐家去了,跟三姐讲,这个婆婆不怎么样,明显灶火上方还吊着快要干了的腊肉,舍不得取下来给未来的小舅子吃。三姐也这么认为。于是我们劝六姐还是慎重。但六姐认为六姐夫在外多年,不会是小家子气,人也厚道,就没接受我们的意见。   我当时也认为夫妻只要两个人好就行。
    六姐结婚后,婆婆成天话很多,骂鸡训狗,含沙射影。六姐是个老实人,不会回嘴,但心头难受,就与姐夫去新疆打工。后来那边混得不行,到北京来,不知怎么的,找到我所在的部队机关大楼下。哨兵打电话说下面有人找。我下去一看,六姐抱着个男娃,与姐夫站在那里。当时一阵激动,安排在部队的招待所住了一周。他们都想挣钱,但确实没好的路子。我当时一穷大兵,也没招。后来他们去了西安,再去了昆明。六姐借钱开了一个发廊,逐渐有了些积蓄。再后来,我回乡时,劝她买房。她就和我到县城买了一套房。当时才430元一平。现在翻了十倍。再以后,六姐又在昆明买了套房,算是定居下来。
     有一回,我参加一个行业的全国新闻宣传工作会议,在贵阳,给六姐打了个电话。六姐夫说要跟我讲几句。他明显已经喝多,声音有些模糊。我感觉他已经有点小问题。于是后来问了,才知道有一年,六姐回家照顾父母,六姐夫一人在昆明,与一个男人进了局子的女人一起过年。过年倒也罢了,后来那女的做手术,没钱买血,姐夫居然给献血,抽了400CC,一个月都动弹不得。六姐当时气得不行。我就说,不行离婚算了。其实六姐夫与那女人可能没什么实际内容,他软弱,善良,但不知大局。
     由于六姐与婆婆过不好,过年也是在陪自己的父母,那边就不高兴。她婆婆今年也才六十多岁,那时五十多,但总是叫唤有病,一定要到城里跟着儿子过,并且说话做事,都不把我六姐放在眼里,总是指桑骂槐,在亲戚面前说儿媳妇的不是。六姐从未跟她吵过,但心头郁郁,就不想理她。越是这样,越矛盾,姐夫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从小姐夫的母亲对他就溺爱,且有点精神病的底子,在本地的人缘也不行,大家都躲她。她认为在城里买了房的儿子,应该把她弄去像神一样供着,还要让她管事才行。六姐问我,我说,你该给钱就给,住一起矛盾更多。于是一方是死活要去,一方又不是特别积极。加上姐夫这几年没挣着什么钱,压力山大,很自卑,逐渐就眼神不敢正视人了。
     去年九月,姐夫开始生病,胃疼,心烧,视物模糊,心慌失眠。到医院查过血尿,没发现问题。只是越来越不好睡。有时睁眼到天明,或满屋子乱转。
     前面这些,有点长,但其中的信息是交代前因后果。很多医生,没耐心听你讲故事,只看病情,不问病因,开药了事,因为病人太多了,死人见多了,麻木了。所以说,医生也是一个令人焦虑的职业。医疗制度亟待完善。
    接着说宜宾机场的事。我听六姐说完因由后,说你别急,等着,我给他打电话。
    我抄起电话给姐夫打过去。姐夫知道我是个横人,以前喝酒把他整吐过,一是尊敬我,二是心头有些怵我。我不等他说话,劈头盖脸一顿骂。主要是三条:1,你一大老爷们大年三十在机场跟等你回家吃年夜饭的老婆说上不了飞机?2.要死赶紧去撞墙,免得让家里人成天为你担心,死了干净!我马上找战友给你收尸!3,如果不想死,那个小机场从检票口爬上飞机不到二百米,你给我爬到飞机上去!
最终,在三个小时以后,姐姐打来电话,姐夫已经到家了。
2.一个抑郁到开始给自己安排后事的男人
但是,那些个症状,如头晕耳鸣,视物不清,感觉自己飘飘然的,人魂分离一样,没有消减,还感觉胃里像火烧,心脏也不舒服,反正浑身上下没有得劲儿的地方。于是天天失眠,安眠药的量从一片到两片。对任何事情不感兴趣,不喜欢说话,不跟人交流,烦躁。吃饭倒是没啥问题,大小便也正常。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到底什么病,我就让慧慧找昆明最好的医院,领他去看。这一看,查胃镜,心电图,血,尿,脑CT。去一家,别的家的片子,检查结果,不看,不算数,重来一遍。结果都是一样:没毛病!
六姐好恼火。这看病,住院,陪护,三四个月下来,她也熬得不成人形。但是,积蓄花光,没一点用。她有次跟姐夫吵,你就装吧!我打电话说,还真不是装,因为我了解他的性格,不是故意给人添麻烦的人。
于是,又到成都军区昆明总医院去查。这次作了核磁共振,说脑部回声强,判定为脑梗。六姐打电话来时哭了,说这病好不了了,儿子今年才十八,怎么办?我说,真死了天又不会塌,哭啥哭?治。
治了一段,毫无反应。我开始怀疑是精神病,让他到昆明第一医院去看。去了,还是一套重复检查。这次大夫说,好像不是脑梗,因为血压正常,血脂也不高。于是判定为脱髓鞘。可按这个病治。还是无效。
现在已经负债了。对于勤俭节约惯了的六姐而言,经济雪上加霜,整日以泪洗面。
我说,不行这样,你到北京来吧。这边的医院毕竟集中,专家也集中。可是姐夫不来。他已经绝望,认为自己的病好不了了,就哭,对六姐说,我死后,你把房子卖的钱,分一些给母亲即可。娃也大了,你辛苦。六姐只是哭。
一个已经开始安排后事的中年人,其心境是可想而知的。最终,我发了脾气,在网上给他们订了机票,他俩才来。
3. 一个吃着安眠药通宵都无法入眠的男人
我去机场接他俩。我观察姐夫的气色:印堂发黑,目光散乱无神,脸色晦暗,整个人失魂落魄,不敢与人对视。而六姐的脸也极差,如微火烤过。
路上,我边开车边对他说,你根本就没病。我要是你,根本不去医院。你这全是心病。
姐夫说,真的有病,不会装,谁装谁不得好死!现在就是等死了。
我知道,不把他弄到最权威的医院去看,他是不会相信我的。因为我不是医生。
当晚接回家时已经很晚。我安排他俩睡在我平时住的房间。我睡在隔壁的书房。我夜半醒来听到咯咯吱吱的声音,显然是姐夫在翻烙饼。天快亮的时候,我起来,发现他在床沿呆鸡似的坐着。
这是一个通宵都无法入眠的人。
我提前通过同事联系了宣武医院的黄医生。宣武是脑神经权威。我们赶到时,被吓了一跳。我平时根本不去医院,但到了医院,只能用三个字形容:难民营!
潮水般的人群,号贩子,排队的,打地铺的,都有。据说那里最权威的专家号,排到四十天以后。
人们的脸上都是迷惑的。他们的身体看上去仍然健康,但他们的精神已经消逝。像我姐夫这样的,在这里根本不算什么。自杀未遂的人,掉一块砖砸着五个,其中有三个都是。
由于是“关系”,黄大夫领我们穿过人群,到了一个小诊室内,先看姐夫以前的一袋子片子和检查资料。黄大夫看了后,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大概半个小时。他说,昆明的医院让你这个病住院,是穷疯了吗?本身就是精神问题,身体没病。片子拍得不准,还应该再做核磁共振。但宣武的核磁共振排号到一月以后了,只能到月坛北街的北京武警二医院的磁共振室去拍片。但那里的人也特别多,需要“打小条”。
于是我们直奔武二。到了那里,正在装修,楼道里根本过不去人。我闯进去,递了条子,护士便给了一个号,再挂号,付钱,又把排号往前塞了。就这样,都等到了12点,才进去做。
做完吃饭,再取结果回宣武。黄大夫看了说,确实有两个小黑影在脑部,不大,单子上注明有超强回声,脑梗排除,脱髓鞘的可能性很小,建议我们挂精神专家的号。若论精神治疗,当然还是北大六医院和天坛医院更专业,毕竟神经病与精神病不是一回事。我说,那么我们先回去。姐夫和六姐都很困惑,查了半天,还是没查出来,这么大的医院怎么会呢?眼神里很痛苦。姐夫终于说,我就是有病,肯定是脑袋里长了东西,我自己有感觉。黄大夫说,那你实在不相信,再去武警二院去做一个加强的核磁共振。今晚我值班,多晚来都行。其实当时我心头已经有点谱,就算是加强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据我有限的医疗卫生保健知识,我认为仪器这东西被神化了。仪器是科学的,但是医生过度依赖仪器就如同今天的人们过度依赖互联网一样,在现实生活中反而不会交际了。
这里再插一段。我母亲去世那年,父亲正好八十岁。母亲的走让父亲精神受到打击,不久得了病。每个月初,头疼欲炸,满地乱滚。但父亲这个人很恼火。他不信医生,不去医院——80年来从来不去。因为父亲会一些他的师父传的民间方术,如有人家丢了东西,他一掐算,能够判断是否找得回来。还有,一些小孩子眼皮上长麦粒肿的,或是红眼病的,久不见好,只要找父亲,他一个咒语,就好了。还有喉咙卡刺、小孩子夜啼什么的,都手到擒来。父亲从来没有小肚肚,身体很好,母亲瘫了几年都是他照顾,连姐姐们都佩服父亲太厉害了!父亲就是我们这些子女的榜样和英雄。
我赶紧回家,带父亲去城里做体检。医生很诧异,说八十岁了,体检个毛啊?我说,检吧。于是体检。脑CT显示,脑部有两个肿瘤,小指尖大小,压迫神经,所以发作时乱滚。当时,我的汗就下来了。姐姐们都说,这个恐怕得花好几万。我说,不是钱的事,关键能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姐姐们都说,有希望还是要做,钱大家出。我最后决定:不做!也别告诉父亲。
在回来的路上,父亲问,检查出来啥病没有?我说,医生说你没病,就是想我老娘想的。只要你不太想,就没事,不行再给你找个伴儿?父亲说,算了算了,都这把年纪了。我说,昨晚听你尿尿,力道很强啊,真找就找一个六十多的,照样当妈供,你也有伴。他开头动了点心思,也确有一个六十多的大婶儿死了老公,娃们都在外头,有点想跟他过。但最终,父亲没同意,跟着三姐过。父亲逐渐不太想母亲了,每天爬山,抄经,写书(他写书就是抄一些古书,人家认为他写得工整,上百元一本来买,比我的书值钱)。后来两个月一疼,三个月一疼。一年后,再也不疼。我三姐家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不放心,带着外公再去检查。一拍片,啥也没了!
所以我认为姐夫脑部的小阴影,不是问题。就连我这身体,如果全身拍片,没问题才怪!但我知道姐夫的疑心没消(抑郁症的人疑心病重),又去了武警二院,再折腾一遍,这次又插号,打了针,再拍片,结果机器因二十四小时工作死机,要等,护士说恐怕得十二点才能出结果。结果没出来,我就领他俩到玉渊潭公园散步,死等。
4. 从震怒到痛哭,一个被逼入绝境试图反击的男人
这一下午,是我实施扰动的开始。
因为,虽然加强磁共振的结果没出来,但我已经有了打算:一是结果仍不明朗,二是查出脑瘤或其他确定性的病(如脱髓鞘)。无论哪种情况,他的精神病都是不好治的。现在的问题是要把精神上的问题解决,至少要找到突破口。
我们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我坐他俩的中间。我明显感到六姐已经开始衰老,脸上有斑了。我们多年不在一起聊天,在老家聚会也是匆匆一面。如今我看着六姐,觉得愧对她。她曾经把一切好吃的、好穿的、好事全部让给了我,如今她面临重大的人生困境。四十四岁,如果老公自杀或病死,她该如何做?我二姐也是在这个年龄,二姐夫因遗传性心脏病去世,守了这么多年的寡。我的心那时非常的疼。但我不能流泪。我一定要帮我的六姐!不惜任何代价!
我们长时间坐着不说话。我观察他们。六姐已经身心俱疲,目光散乱;六姐夫的魂早就没了,任何话都不能使他感兴趣。他现在想的就是,自己是啥病?什么时候死?死都不怕,六姐会分钱给老母亲吗?据说有一晚他曾给六姐跪下,求她说,我死了,你火化了随便扔在哪儿都行,但请把房子卖了,分一点钱给母亲。六姐出来打电话,问我怎么办?我说,不能答应他。六姐问,一个男人都求到这份上了,满足他的心愿吧。我说,绝对不能!你一答应,他就放心去死了。只有不答应,他才有念想,觉得搞不定你,母亲拿不到钱,他才不会干傻事。
现在,我终于开了腔。我先问姐夫:你觉得死了好还是活着好?姐夫说,没意思了,死了干净。我说,你死不死我还真不关心,世界上天天有人死,你的死又不会被评为烈士,白死。而且,你一死,孩子终身有阴影,觉得他没能拦阻你;大婶(他母亲)会因为你的死,或许一时想不开,投河去死;大叔也会觉得没意思,就算不死也没人照顾,六姐是绝不会照顾的,你死了,除了孩子,跟你们家算是断绝了。还有你的二弟,妹妹,都会因你的死伤心难过。还有,你真死了,我是绝对不会让六姐守寡的,你也知道我的忽悠能力,我很快就会给六姐找个男人,她身体还好,或许再生个娃也不一定……
话还没有说完,姐夫就抓住我的手,说别啊,别啊。我有时只是想死,也没跳楼嘛。我说,跳楼实际上摔下去,如果没死,残了之后整天疼得冒汗,不如攒一把安眠药吃了,睡过去更好。他目光有些闪忽,说,兄弟啊,我乱得很。
接着我就不理他了,跟六姐聊。聊的内容,全是关于她婆婆的。我把当年吃茄子的事讲了出来。姐夫虽然不能集中精力,但听到这些时还是有明显的不快——这是在讲他老娘的不是,儿子听了怎么会没感觉?六姐经过我一引导,就把这些年婆婆对她的种种,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这个过程大概是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我基本无视姐夫。他在旁边坐着,动不了,只能听。
六姐讲完,心头也舒坦多了。其实对于女人而言,就是有个诉说的地方,有人能理解她(这也是我的小说《婚姻治疗师》那帖子那么多姐妹吐槽讲故事的原因,因为那是良药)。很多男人并不懂,认为女的唠叨,哪里知道女人愿意对你讲,是莫大的信任。女人说恨谁,其实只要讲出来了,就不恨了。这是90%的男人都不知道的心理。
等六姐诉说完,我再拍拍姐夫:你不知道你妈妈跟六姐这些事吗?他有些茫然,既没有说不知,也没有说知道。但没说话,就是默认。我说,世界上还有谁更了解你的母亲和老婆呢?你了解,你装着不知,因为两边都得罪不得。你凭良心说,是六姐不对,还是你妈不对?他马上说,还是妈不对的地方多一些,毕竟是老人嘛,不太懂现在的事,观念旧。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出来为老婆说一句话?你装啥装?躲啥躲?你以为躲得过去吗?
他低头不说话。我说,你不说,我替你说吧,就是因为你从小受母亲的溺爱,你不敢反对她,更不敢惹她生气。这已经成为一种惯性,只要是老母亲说的,就算不对也是对的。
他承认了。他还承认,怕得罪人,包括幺舅你(依着娃叫的)。我说,你怕得罪这个,得罪那个,结果都得罪了。我要不是看在六姐面上,根本不会理你,因为你根本不是个男人。你居然把血献给一个婆娘,要是失血死了怎么办?你以为你很有魅力?六姐嫁给你算是你们家烧了三代高香。要不是看你这些年对六姐还好,我早就上昆明削死你了!
他不敢惹我。六姐不断碰我,认为他都这样了,不能再打击了。其实这是她不懂。人,只有把他逼得退无可退,他才会绝地反击!
我接着说,这些年,我在观察你们。你真是屁用没有。房子,是我六姐买的,你挣了什么钱了?算出来听听?你本来是个农村娃,当年考个厨师证,本来是个烂学校发的,你跟我吹牛B说是国家一级厨师;你领着六姐逛遍大半个中国,让刚生完娃不久的六姐怀里抱着娃,受尽风霜,一分钱没赚着,还借路费回家,你智商太低了;你回老家陪父母,居然不去看一眼娃的外公,隔的路只有半个小时,你想怎样?六姐要是不回去看你母亲父亲,你会怎么想?你在城市打拼那么多年,干什么什么不成,后来只跑车拉点货挣点小钱,谁瞧得起你?你连自己的老婆都不能保护,任由你母亲欺侮她,你却选择了装聋作哑;你既想母亲到城里住,又担心六姐不高兴,把自己关进一个死胡同,逃避责任,你长牛牛了吗?是个男人吗?你他妈的跟我大年三十还装B,像个婴儿似的在机场啼哭,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真死,不拦你,你马上跳湖里吧,我晚上就安排火化的事,然后送到你妈面前……
这一通训斥,直把他弄急眼了。他跳了起来,喉咙里咕咕作响。六姐吓得面无人色。因为,我讲的这些,任何一条,六姐都不能提。一提,他就暴跳如雷。而今天,我一五一十地把这些深埋在他心头的破烂全部抖露出来,真正震怒了他,让他发疯,发狂。这是一种撕裂,完全比野兽撕扯肉体更令人疼痛。他浑身颤抖,灰暗的眼睛里居然有了光,但那是凶光,恨意。他恨不得把我打成肉酱。
要的正是这种效果。我站起来,说,你放马过来吧,咱们今天就分个公母。当年,我年纪小,没能干涉姐姐的婚姻,是我最大的错误。当年,我的一个同学,现在房子好几套,当时天天到我家来玩,就是要娶六姐。人家长得比你好,家庭也比你富,他妈妈更是方圆十里的好母亲。但是,六姐选择了你,你不珍惜,不爱护,却把血献给一个烂婆娘。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姐夫,今天我要打死你!知道了吧,诓你来北京治病,治个屁!就是想打死你,以泄我心头之恨!
姐夫完全傻了。他眼神里的光黯淡下去。随即,他像一个被针扎了的气球,慢慢地瘪下去。最终,他蹲在地上,大放悲声。哭声惊动了附近在公园里锻炼的老人。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等他哭。我阻止六姐去安慰他。
(话外音:当一个人哭的时候,不要去干扰他。因为只有痛快地哭出来,才能顺畅地排出心底的毒。就如同只有酣畅淋漓地出了透汗,才能排出体内的重金属和毒素一样)
他哭完了,说,兄弟你打死我吧,我真不是人。
我这才过去给了他一支烟。他早就戒烟了,但此时却接了,抽了几口,说,你说的这些,的确是真的,是我在逃避。可是我克制不了,我没有勇气面对。怎么办?
我说,一死了之啊。
他说,死还真不怕,就是担心我死后为家里人带来痛苦。
我说,你妈肯定会痛苦,但六姐不会。你死了还能找个更好的。
他说,不会的,小妹(我六姐小名)不会找男人的,我知道。
我说,你他妈的知道还跟我装?我六姐为你牺牲了那么多年,你回报过她什么?就是整宵像个没有断奶的娃一样,整得她也睡不着?
他说,不会再这样了,我改。
我说,我不信。
他说,你怎么才肯信?
我说,你马上打电话给你妈,就说,在北京查了,屁病没有,以前都是误诊。(我把电话给了他)
他不打。他说,结果还没出来呀。(以前,他在昆明时,总是打电话回去说病情。农村老太太根本不懂,越听越觉得严重,自己也快疯了)
我说,结果就是明天就要死,你不能让你妈高兴一天吗?
他认为这是骗。我说,你要是会骗,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挣到钱如此自卑?骗怕什么,看效果,又不犯法,打!
在我的逼迫下,他打了这个电话。但他妈一听儿子说得结结巴巴,表示怀疑。我一看要坏事,给六姐使个眼色。六姐接过电话,说妈,真的查了,北京最好的医院,他幺舅带着看的,真的一点病都没有,以前是医生不懂,看错了。
我不知电话那头的情形如何,但从六姐脸上看出,那头真是拨云见日。
任何母亲,当听到已经没治的儿子啥病都没有时,决非中百万大奖能比!
5.一个晚饭主动喝起啤酒的男人
那天我们三个人在公园一直呆到天黑,再去吃了饭。在公园的这个下午,基本的方法是把姐夫逼到死角,而且在死角的墙上安放了镜子,让他看到自己,让他无处可逃。他一直害怕提及的那些事,我毫不留情地、血淋淋地全部给他刨出来。这种做法,连六姐都惊恐莫名。就像当年我猛揍家暴的三姐夫给三姐报仇,但三姐却要为他求情一样,不断求我,算了算了呀。我在这时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女人真是太可怜了!女人嘴上骂丈夫这不是那不对,可是一旦跟了这个男人,她就真的把自己无私地交出去!即使这个男人伤害她,她都可以用生命来保护这个男人!她的一切荣辱,都紧系男人身上。这本来是件美好的事,但如果男人是个包子,怂货,或是黑肝,毒肠,那就是女人一生的噩梦!
所以女人宁可不嫁,万不可嫁错人!
凭心而论,六姐嫁错人了吗?没有。六姐夫虽然性格懦弱,但根源是他母亲造成的。为了改变和重塑自己,姐夫选择了背井离乡,就跟当年我在四个姐姐的呵护下长大,必须出去自我闯荡,让各种苦来铸就坚韧一样,虽然都是不自觉的朦胧的意识,但确实是对的。一个男孩,如果总在母亲的呵护下,它只能是一只鸡,而不能成为鹰。鹰鸡虽基因不同,然而最重要的还是环境的改造。当老鹰妈妈叼着小鹰把它扔下悬崖的时候,鹰妈也知道这是一个存活率的问题。摔死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不这样,小鹰就会饿死或被敌方干掉。现代人虽然住在温暖的屋子里,但凡是在外头闯荡过的人都知道,生活的残酷远非任何文学和影视所能尽述。只可惜六姐夫当年的闯荡并没有闯开,只凭一技之长混个温饱,而且人生路上没有遇到好的导师,没有能彻底改变他怯懦的个性。这是造成他得焦虑抑郁的根源。而他的人,富有同情心,对亲戚朋友有深深的歉疚感,但又无能为力帮谁什么。加上妻子与母亲的冲突,他左右为难,有话说不出来,有气发不出来,长期淤积,心灵的堰塞湖形成。
在治疗这种病人的时候,如果一开始就挖水道,试图疏通心灵堰塞湖,也是可以的,但一来不好找地方挖,二来挖得不好也可能事倍功半。因为长期的心态地理形成了层层叠叠的大山,几把锄头,甚至是大型推土机,根本没有用。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引发心灵的地震!先震乱,震晕,震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才可能为后面的引导打开缺口。
所以那天下午,我口干舌躁。我激怒了他,我让他眼里恢复了一点凶光。他在反抗,在咬牙,在恨我。但是,这里是他完全陌生的北京。他跑不掉,走不脱,只能承受我的狂轰滥炸。
到晚上找了家饭馆吃饭的时候,他居然还喝了点啤酒。
六姐一直没有说话。她很担心,也不敢惹我。
那几个小时中,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6.生死天道,姐夫的抑郁症算个事儿吗?
等到11:30,终于拿到片子。
之前,我们坐在走廊上的沙发上等。来来往往的人真多,还有的小孩,岁把,也要做核磁共振。我不知道这个机器的原理,但我天生对这些鸟机器是排斥的。我不止一次对船嫂讲,如果我得了病,需要做这些机器的检查,你不要费这劲。你让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呆着吧。疼死算球!我不想让机器毒药侵害我的身体。
我想起以前我同一办公室的兄弟,高大帅气,娶了大学时的校花,房车俱全。一次体检,发现了胃癌,晚期(一般体检头一年是发不现的,发现就是晚期,体验的预警性值得怀疑)。他一下傻了。我说,兄弟,要是我,我肯定到海南什么的,找个地儿,看看书,抄抄经,好好过几天清净日子,治个毛啊,生活调节好,鬼都怕你,癌细胞可能还会饿死。他说,老哥你平时讲故事我们都爱听,但你扯这个是不懂科学,还是要积极治疗的好。我只好闭嘴。
我的老局长,老船长出身,吃风喝浪多年,曾当过中远集团副总,后调到我们单位当头。老局长后来再杀回中远,其时总裁魏某人很霸道,想整死他,就给他气受。结果,老局长气得吐血,不吸烟,不喝酒的他,得了肺癌。按说国家厅局级干部,医疗都是报销,但真正能管点用的进口药不在名单上,报不了。两年时间,把车房都卖了还医光了,阿姨还欠了债。他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五十岁因要当一个国际组织的轮值主席而拼命学英语,五十五岁能够与老外随便聊,专业术语也不怯。我有一次和他到北大去,他去演讲,遇到电梯里的老外,他那一口标准的剑桥式英语直让那位女士夸赞。但再有毅力的人,都扛不住药物的折腾。化疗,实际上就是把那些维护生理机能的好细胞一起杀死,其实就是一刀切。结果,他一头黑发掉得不剩几根,骨瘦如柴。在快要死的时候,他想起自己的一生,献给了钟爱的航海事业,很是依恋。我知道他的心思,就为他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一本行业刊物上。那些老部下们,看到后都哭了,因为这是一个有德行的人啊!老局长拿到刊物,一字一句地看,泪水溢满眼眶,在一旁的阿姨放声大哭。他终于没让眼泪流出。他对夫人说,我这一生,没有白活,你也不要悲伤。生,死,本身就符合天道之常,没有什么好悲伤的。我惟一后悔的是,当时应该跟你到一个偏远的地方,远离尘世,好好活两年,却不料一念之差,病没治好,反而连累了你。如果有来生,你做男人吧。我愿变成一个女人,侍候你一辈子……
我曾经见到过很多人的死。死前,儿女不在,朋友不在,只有老伴儿在。包括我的母亲,当我从重庆的飞机场出站时,电话通了,母亲刚咽气,陪在母亲身边的是父亲,儿女均未到齐。所以说,奉劝那些年轻时乱搞的夫妻,真正送你离开苦海的人,只有伴侣,其他都是天上的浮云,包括子女。
再说我小兄弟的事。他是以为自己有才华,没得到升迁,加上母亲从东北到北京后,与媳妇过不到一起,就在他买的房的旁边,租了一个四十平米的房,早晚做汤来看儿子。得病后也是一样。我那小兄弟当时才三十出头,没有孩子。他坚持相信科学,要做化疗。结果,化了几回,人走路都晃了,瘦成一把藤。后来单位已经不管他了,医疗费都没有,我们就发邮件在系统里捐钱。但一人一两千的捐款,根本抵不过那些高昂的药物。
后来我因要陪船嫂生娃,毅然辞职。再后来,他打电话来说,哥,我要去海南了。我说,你去干什么?他说,哥,我当初该听你的。现在越来越严重,恐怕不久于人世。我要去海南,哪怕呼吸几天清新空气也好。结果,去了海南。四个月后,单位党办主任打电话给我,问我要不要去海南参加追悼会送送兄弟?我说,我就不去了。人都死了,整这些毫无意义。
我那兄弟终于死在了海南。
我见过的或知道的亲戚朋友同事文友中,得癌症死的人有二十多个。这里就不说了。说这个,倒不是歪楼,而是说,生命本就无常,过分相信现代医学,反而可能尽早奔向极乐世界。我认识的人中,没有像网上文章说的那些根本不治疗,自己出去旅游、出家而自行好了的人。因为我的朋友们无一不是相信了科学,选择了化疗。
但我的父亲八十岁得了这么严重的脑部肿瘤,啥也没干,好了。
神马医学常识,都抵不过实例。因此我认为,姐夫的病,根本不算事儿。
7.睡着了!一个早晨七点还睡得死猫似的男人
那晚,片子出来后,看片医生把我们叫进去。部队的医生认真负责。他说,你这个确实有点问题,疑似脱髓鞘。姐夫当时眼睛亮了,说,我说我有病,没人信!那医生说,这个病因尚不清楚,我只是根据片子的阴影来提醒你,我不是主治医生,所以你还是回宣武看。
我们在12点又回到宣武医院。路上,姐夫一直重复,说真的有病,不然不会那么生不如死。我没鸟他。
黄大夫看了片子后,肯定地说:不是脱髓鞘,按焦虑抑郁症治。可以在我们医院,也可以他院。姐夫又担心要花钱。于是我说谢谢了,回去商量一下。
回到家,已经一点多了。我先让他们洗了澡,坐在他们住的房间里,不走。六姐困得要命,姐夫反正是睡不着,无所谓。
我给他俩倒了水,呈三角形坐着。我说,姐夫,你现在还认为你有病吗?他说,还是认为。我说,你不要急,看精神科,北大六院最好。我陪你去。我明天给你联系专家。
1999年的时候,我采访过当时北医大六院(这是前身)的张岱博士后。他是从德国学成归来(那文章上过《作家文摘》头版整版),又跟该院护理部柳护士长一见如故,成了朋友。现在的张岱教授当然是著名学者了。柳姐也成了很有名的护理专家。
姐夫不想去看精神科。
我说,你一边先呆着,喝你的水。今晚不打算跟你交流了。
于是我接着K六姐。
六姐真的像千万姐妹一样,善良,勤劳,勤俭。活了四十四年,连裙子都没穿过(后来几天还是我老婆给她买了一条,穿上不停地看,高兴)。我就慢慢把话题往家庭上引。我说,当年姐夫献血的事,那婆娘还是你先认识的,你识人不明,滥交这样的朋友,你难道不应该负责吗?当时,你回老家陪父母过年,姐夫也告诉过你,说你那朋友男人进去了,一个人孤单,要一起吃个年夜饭,你不是跟我们讲,大度地同意了吗?后来又心头不爽!你说婆婆不好,喜欢说一些含沙射影的话,让你不爽,其实你不听不就是了?况且有些话,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要影射(在我们老家话里叫“烧砖烤瓦”,为表述方便则用大家都懂的)你呢?是你心眼儿小,放大人家的负面,自己把自己搞委屈了。你不喜欢婆婆,生怕她跟着你过,不方便,经常听难听话,就总是找理由不让婆婆进城。但这个对于姐夫而言,是解不开的结。那是他老娘啊,生他养他爱他,他能不管老娘吗?但是你又霸道,掌控了家庭财权,他是分文都动不了,怎么办?只有把气往肚子里压,能不生病吗?他生了病,你们花了六位数,还欠了点债,谁的事?我看你再下去,也得跟他一样。你不会聪明一点吗?哄一下老人?面子很重要吗?再说农村老人进城后,本身环境发生了变化,没有了心灵地理优势,她敢指挥你吗?住不到三月,她就会走人的,因为完全不习惯。但是,这样姐夫就不会背上不孝的骂名,让亲戚朋友数落他,他就没有精神压力。而你们,又特别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你们。这是自卑的表现。如果你现在手头有二百万,不会有任何病的。
应该说,对六姐的K,要比姐夫轻得多。是因为我实在不忍心找碴儿,也确实没多少毛病可找。六姐听得直委屈。姐夫听了后,不停地插话,说都是自己的错,不是六姐的过。我一直不理他。
这样谈到四点来钟,我也扛不住了。他俩经过一天劳累,再受了猛K,都疲惫不堪。神奇的是,早上七点我起来,偷偷开门一看,二人睡得像死猫!
8.不吃一粒安眠药,两点就能入睡的男人!
九点,我给柳姐打电话。她听到我的声音,很高兴,说把你的书送我两本啊。我说好,有事求。她听了情况,说来吧,后天我约个对口的专家,给你挂好特需。我谢了她。
我们有两天时间。
这两天时间,一天我要去上班,由船嫂陪他们。我走前跟船嫂说,你装作啥也不知,好生跟他们聊天,陪好。船嫂就开车拉他们去大运河森林公园,带上孩子,玩了一上午。下午,船嫂让他们去故宫。太堵,就坐地铁去了。这是六姐和姐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游”。
我下班回家后,他俩还没回来。回来后,还是那样,但六姐觉得皇帝住的地方安逸,讲了一些。我知道他们实际在路上对我昨天的态度和反常表现有交流。我要的就是这个。夫妻在一定的心灵强震后,在找不到第三个人诉说的时候,一定会说。毕竟是夫妻。
因为六姐是很了解我的。所以姐夫可能在这些交流中,比较全面、客观地看待这件事。我没有说一句“我说这些都是为你们好”之类的屁话,但他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世界上,就算他的父母,也不是真的了解他的苦痛。而我了解他。我了解他是因为我关注他。我为生计那么奔忙,还要关注他,他就是石头也会被感动。这是姐夫在晚上的变化中我看出来的。
晚上船嫂做了紫皮洋葱鸡翅作为主菜。他俩都爱吃,还喝了一小罐儿啤酒,目的是敬我,请我不要生气,说他一定听我的。我回敬了他,说,咱们是一家人,咱们要是这点问题都处理不好,让人家笑话。昨天那些话,过头了,但说完说完了,翻篇了。
那杯酒是一个转折和告别。饭桌上我开始当着船嫂的面,历数他的优点。大凡是人,优缺点同在,而优点更容易被忽视。船嫂说,姐夫可比你强多了,你一身臭毛病。我连忙说是。姐夫一下从冰窖里爬出来,很精神。当晚我不再跟他俩探讨家庭的问题,只讲我这些年遇到的关于婚姻家庭的故事,讲那些因癌症去世的人们,讲我当年如何连尿都尿不出来四处寻医无果却自我治愈。一直聊到三点多,姐姐已经靠被子上睡着。姐夫打了个哈欠,说,兄弟,我扛不过你。我说,不行,还得扯,咱哥俩以前没机会聊天,现在聊透,聊爽。但他还是没能扛住,结果四点钟就入睡了。没有吃安眠药(以前一天两粒)。
第二天,我就开始领着他跑步。我家院子是全封闭,绕院一圈的跑道没车,特别是晚上,在花树下头跑,很爽。一圈大概一公里多一点,他跑两圈就想坐下来。我拖着他跑。他勉强坚持了三圈就不行了。我们只得回来。
然后,我开始跟他讲佛经,让他抄心经。他的字写得像老母鸡爪子在泥地里留的印儿。但我还是要他抄,一天抄两张,而且都是竖排。古人实际上练字是很科学的,就是头上下移动,可以练颈椎。现代的字学英美横排,那样写字没有美感,也锻炼不了。
抄经,要求是心中空灵,净身,不打扰。姐夫从不信佛,但我说你听我的就行了。实际上,抄经是一种聚神的法子,要以排除杂念民,集中精神。加上经文让他似懂非懂,觉得有意思。
那晚,姐夫两点就有点困了。我把安眠药给他收了。结果,睡得不错,虽然也醒过几回。
9.11点倒床即能入睡,觉得自己能干成事的男人
第二天,我们去了北大六医院,柳姐帮挂了刘教授的号,并且进门来说是朋友,请关照。于是前后看了50分钟。后来我在网上搜,一般这种情况,多则半小时,少则十分钟,就算看完了,给点药,或住院,了事。
精神病的人也是极多,又是一个难民营。恐怖。所以千万别生病,生了病,比离婚可怕!
刘教授的确是专家。很快就判断是中度以上焦虑抑郁,问以前吃了什么药。姐姐把单子拿出来,一堆,说提了几大包回家,越吃越恶心,越厉害。刘教授皱眉说,怎么都成了卖药的了?这些药混吃,要出问题的!回去全部扔了。
但时间毕竟有限,刘教授再是专家,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心结在哪儿。专家都是论分钟看病,这不怪他们,一上午好多病人排着队,有的甚至排到数天以后才能看。这个工作量,不比我没日没夜写帖和回复天涯网友的问题轻松。谁要是当了看病的专家,真的是太苦!
这五十分钟,我也参与了一些意见,特别是把姐夫自己说不出来的问题讲清楚了。刘教授说,要么收治住院,要么回去调养。他对我说,我看你行啊,社会经验丰富,又有一定的知识,可以帮你姐夫调过来。我说,你们这里很熟,来过多次。其他医院也去请教过。他说,怪不得,你就干预下你姐夫哥,指定能好(看来是东北人)。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因为,只有刘教授权威专家的“神”感,才能让疑心病重的姐夫彻底相信我。
最终,刘教授只开了一种极其便宜的药(药名现在忘了,主要我认为都没必要),说回昆明后再吃都行,其他全扔掉。
我们打道回府。路上,我观察姐夫,他还在说,那脑袋里长的东西呢?六姐生气地说,刘教授也看了,说脑部阴影,小黑点什么的,十个人中可能有六七个都有,只是没去做磁共振,你还以为你有病?姐夫最终说,那就听刘教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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